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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三章 智取大黄鱼(1 / 1)

在电话一头大师哈哈大笑。贝齿在笑容里荡漾,闪烁着喜悦的亮光;笑声仿佛蛇影在摸桃殿珠光宝气中蜿蜒。

电话另一头的刁镇长却局促不安,不停地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。他拿捏不准和尚干的这事是好是坏,于是告诫道:“和尚,你千万不能胡来啊!”

和尚知道刁镇长意思,因为李部长和小玉都是他手下,搭了他俩的手,刁镇长生怕事情泄露,传播开来,作为上司,情何以堪?于是他急忙保证道:“刁镇长,我办事,您放心,我绝不会让您为难。”

刁镇长心想:你们这些家伙,事前,说得比唱得好听,一旦事做砸了,溜得比兔子还快。到最后,风险还不是我替你们担。所以,事无巨细,我都得过问,防患于未然。

于是,刁镇长语气异常亲切地问道:“和尚,你把这事情细细道来给俺听听?俺帮你把把脉,有几成把握,也让俺替你高兴高兴。”

和尚一听刁镇长对他如此亲昵,心暖骨酥,浑身比李部长和小玉泡温泉还要舒服。他以为刁镇长跟他关系亲密无间,无话不说,无事不谈。春风得意兮,马蹄轻;一日赏花兮,尽长安。总之,一个字:爽!

但是,他转念一想又紧张起来。刁镇长要他把这事讲给他听,如果照实说,不就是他用驯兽魔天大法抢劫了小玉大黄鱼吗?这跟招供有什么区别?不能,不能,千万不能照实说!和尚不停地提醒自己。

和尚愁容满面,好在是在电话上,刁镇长看不见。他咽着口水支吾道:“刁镇长,这事说来话长,你稍等,容我整理一下思路,再跟你汇报。”刁镇长安慰说:“不忙,不忙,好好想,想好了再讲。”

和尚抓耳挠头,头发茬扎在手心,像钢丝刷子,实在有点坚硬。他想不通:大黄鱼,本是自己凭真本事得来的,怎么说来感觉像抢劫呢?

大师忽然想起了《水浒》中《智取生辰纲》故事。他顿悟:生辰纲是谁的不重要,重要的是在谁手里。成则成王,败则为寇。哪怕是土匪叛贼成王之后,只要贴上“仁义礼智信”的金字招牌,就能让自己成为正义的化身,善良的代言人,一切就名正言顺地归他所有。

和尚心想:现在大黄鱼在我手里,犹如生辰纲在无用晁盖之手。杨志虽然智勇双全,但被无用晁盖之流骗取了生辰纲后,却落了草,而后人却尊称无用晁盖“智取”生辰纲,不说他们“骗取”了生辰纲。我是当今罕见的驯兽大师,造诣出神入化,不要说念咒,就是使个眼神,也能呼禽唤兽,我的本事肯定在无用、晁盖之上,为何不称智取大黄鱼呢?

和尚豁然开朗,顿时觉得向刁镇长汇报有了清晰思路。他需要编撰一个《智取大黄鱼》的感人故事,讴歌他善良正直、智勇双全、勇斗贪官的高尚品格,让刁镇长对他刮目相看。

但是,和尚怎么能贴上“善良正直智勇双全斗贪官”的金字标签呢?这种无中生有的杜撰实在为难他了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!

但是,刁镇长在电话那头还等他汇报呢,事已至此,信也好,不信也好,和尚眼睛一闭硬着头皮往下胡诌了。

和尚悲叹道:“刁镇长,您是个大好人,可能以为自己手下也跟您一样,就放任他们自流了。但您有所不知啊!前几天,就是这个李部长带着女秘书到羌村跟张村长家傻儿子相亲,大吃大喝不谈,居然把一双孤寡老人相伴多年的猴子偷走挖猴脑吃掉了,气得老妇人跳粪坑请死啊,如果不是我去得及时,她就一命呜呼了。当时,李部长脸色煞白,吓得半死,信誓旦旦地答应我,只要救活了老妇人,就同意赞助大闵寺10万块。可是,当我把老妇人救活了,他却赖账了。不但不给钱,反污我是牛鬼蛇神,要把我捉进监狱。幸亏被救的老妇和村民心明眼亮,纷纷挺身而出,赞扬我善良正义之举,为我鸣冤,谴责他惨无人道,阻止他的暴行。他恼羞成怒,居然开枪镇压威胁村民,这哪里是公务员?简直就是土匪。搞得羌村民怨沸腾,影响极坏啊!”

和尚口若悬河,一口气说下来,舌头没有打一个结。

“真有此事?你亲眼所见吗?”刁镇长惊讶地问,拳头抡在桌子上,震得茶杯在玻璃上嘎嘎作响。

“当然,这是我亲眼所见,还会有假?这种相亲,就是变换花式的吃喝,村民非常反感。这个女秘书,您肯定认识,长得水灵灵的,如花似玉,不要说农村人,就是一心向佛的和尚见了都动心,就这么个美人胎,她怎么会相中一个乡下傻子呢?有村民说她从傻子家骗走了十多万的大黄鱼。这不存心是骗吃骗喝又骗财吗?缺德呀!我必须制止他们的不良之举。”和尚义正辞严地说,所有蛇都昂起头看着他,眼睛闪着亮光。

和尚虽然是刁镇长心腹,但李部长毕竟也是他的部下,于是刁镇长便半表扬半批评道:“和尚,若这是事实,路见不平,你有此义举,确实令人佩服;但若是无稽之谈、捕风捉影,就是搬弄是非,搬弄是非犹如高空抛物,伤人害己,你可要小心啊。

大师生怕刁镇长不信,急忙大声保证道:刁镇长,我绝无半点虚言,句句事实,不信,等他们回去,你亲自查问一下,不就知道了。

刁镇长道:像张村长如此劳民伤财为儿女办婚事,肯定有他自己的难处或说法,我们局外人是看不懂的。一般情况下,当一个人倾心于做一件事情时,这事应该跟其他无关人没有关系,因为他只是关心自己事情的成功。所以我们看问题要看本质,不能胡乱猜疑,甚至站在道德的制高点,对别人评头论足,这非常不利于团结。好了!你继续讲吧。”

大师话匣子已经打开,刁镇长的谆谆教导他只当耳旁风,只是机械应付,根本无暇顾及,仍然按照自己的思路往下说:“刁镇长,您讲得非常对。这次我带李部长和女秘书去大殿拜佛,拜累了,女秘书问我为什么拜完了药师佛,还要拜他的两个协士?我打个比方说,李部长与她同操一室工作,有人送金条给李部长,不送给她,她会怎么想?她立即用手捏自己挎包里疙瘩,我就知道村民说她骗傻子大黄鱼的话是真的了,你想,现在谁相亲还吊一只大秤砣在身上呀?”大师眉飞色舞地说。

刁镇长夸奖道:“看来,我眼力还是不错的。当初大闵寺遴选住持的时候,不少人对你当选提出异议,硬是我据理力争,才把你保举下来的。我看中你,就是看在你目光犀利,道法通灵,办事圆润,张弛有度。你住持大闵寺以来,工作非常努力,没有辜负我的希望。”

和尚感激道:“多谢刁镇长信任与厚爱,后生为您赴汤蹈火,也在所不辞!”

刁镇长赞道:“你不愧为佛之大成,行上善若水之道,滴水之恩,涌泉相报。好!你继续讲”

大师听了刁镇长一番近似阿谀的夸奖,果然心潮澎湃,口若悬河,滔滔不绝,吐沫横飞:

“我带领他们大热天一路拜佛,汗流浃背,就是希望能教化他们,让他们弃恶从善,一心向佛,捐献大黄鱼。可是他们倒好,一路拜下来,半个子都不愿意掏,真是无语!。”

“噢!”刁镇长哼了一声,似乎告诉和尚想他在听。

“可悲的是,在摸桃殿大浮雕前,我特地向他们介绍了您捐献的奇珍异宝,用您无私的精神感化他们自私的灵魂,我想他们不看佛面看您面,一定多少会捐点。可谁知道,他们不但一毛不拔,而且质疑您捐献珠宝的真实性,问我这些珠宝是不是玻璃塑料做的。您这个李部长真是朽木不可雕也!把我肺都气炸了!可悲啊!”

“噢!”刁镇长语气强烈,以示生气。

“最气人的是,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来了?噢,想起来了,小玉。她不捐善款就罢了,居然还想把您浮雕上鸡蛋大的翡翠抠走,简直就是胆大包天了!”

“噢!”刁镇长无语。

“你知道的,我驯养的大蟒可不是吃素的。养兵千日,用兵一时。上!我一声令下,大白蟒窜上去,一口就把她吞了。李部长还想动枪,他不想想,自己站在哪里,是在你老人家底盘上,我会让他放肆?上!我又一指令下达,嗖,大黑蟒又窜出来。最后,两个人都被大蟒缠住了,吓得喊爹叫娘,十分狼狈。”

刁镇长心想这和尚手段真是厉害啊,看来,只能交其善,不能交其恶,否则我也不是他对手。想到此,不免有些心颤。他想,幸亏我只分配他一个阴间公务员职务,要是阳间的,还不知道会捅出什么窟窿呢。

于是,他不好直面教训和尚而是用一段令人似懂非懂的古文道:大闵寺立身之本是行善,其次才是掘金。金,我所欲也,善,亦我所欲也,二者不可得兼,舍金而取善者也。生,亦我所欲也,义,亦我所欲也,二者不可得兼,舍生而取义者也。非独吾有是心也,人皆有之,只不过吾能勿丧耳。

和尚心想:呸!你们这些阳间公务员就是虚伪。自己想捞金不说出来,却建一座摸桃殿让愚民来捐款。自己不敢明拿,却要我一个和尚暗拿。让人看上去,捞金仿佛就是行善,行善好像就是捞金,遮人耳目。满口仁义道德,实际上,一肚子坏水。

和尚虽然心里这么想,但嘴上不敢这么说,因为他刚才赴汤蹈火的铮铮誓言还余音在耳,他皮笑肉不笑地说:“刁镇长所言极是,您的谆谆教导,我时刻铭记。我让他们受大蟒蹂躏之苦,实际上只是吓唬他们,教他们向善,不会真吃的,一切尽在我咒语掌控之中。”

“真是技高人胆大啊!蛇,毕竟是畜牲,不怕一万,就怕万一,万一有个闪失,岂不是坏了摸桃殿名声,毁了你我的财路。摸桃殿蛇吃人了,传扬出去,谁会冒死到摸桃殿捐赠?”刁镇长不知是恭维还是讽刺道。

和尚脖子上像安装了弹簧,鸡啄食似地点头,深感刁镇长劝告所言极是。

“你最后是怎么取到大黄鱼的呢?”刁镇长细心询问。

和尚因专心思考刁镇长的劝告,差点把这高潮部分漏掉,笑了笑,继续说道:

“李部长眼看小玉被大蟒吞了,自己也将被吞了,非常绝望。生死两茫茫,不思量,自难忘,相顾无言,惟有泪千行。”

“他们生死两茫茫了,你还诗兴大发,这不是幸灾乐祸吗?实在不近人情啊!”刁镇长劝诫道。

“谁让他们骗吃骗喝又骗财的呢?惩戒,是一种度人的方法,我心有佛,必须度他们,我不度他们,谁还会度他们呢?”大师说:“我一定要让他们把骗来的大黄鱼捐献给大闵寺,以减少他们的孽障。我不会跟他们明抢,而是教化他们自动奉献,培养他们自觉行善的良好习惯。”

“和尚,你是怎么让他们做到这一点的呢?”刁镇长好奇地问。

“这并不难,我对李部长说,大蟒性阴,性阴则贪,好取;蟒要吃人,是阴气太重;而金子性阳,好舍,若有金子,阴阳中和,大蟒可能温和,放弃吃他们。李部长像抓住了救命稻草,果然奉献出大黄鱼,我就拿来救他们性命了。”

“人将死也,视金如土啊!”刁镇长叹息道。

“我把大黄鱼供在大堂之上,焚香念咒,大蟒终于松口。谁知道这李部长脾气还很暴躁,居然拔枪向两条大蟒射击。幸亏我早作预防,用咒语提醒大蟒松开他们时要迅速逃跑,才躲过了一劫。”

“真神!料事如人啊!”刁镇长一边惊赞一边关切地问:“大黄鱼,难道他们真愿意捐赠了吗?”

“哪会愿意?打死了也不愿意。他们刚蟒口脱险,李部长就跑到大殿供台上抢大黄鱼了”和尚一脸气愤地说。

“他抢走了,怎么大黄鱼还在你手里呢?”刁镇长诧异地问。

“你知道的,在大闵寺里,没有你同意,我点头,什么东西能抢得走?等李部长伸手抢的时候,我一声咒语,祭台后面大蟒立即用火信子把大黄鱼给叼走了。”和尚得意地哈哈大笑道。

“妙!妙!妙!有你这本事的人,世上找不出第二个来。这独门绝技,有时间,你一定要教教我。”刁镇长竖起大拇指连声赞叹,深感欣慰。因为他知道和尚这计法《三十六计》中都查不到,姑且叫它“唆蟒叼金”吧,用这计法得来的大黄鱼,基本上十拿九稳了,没有任何法律漏洞。

听到刁镇长如此赞扬自己,和尚却谦虚道:“雕虫小技,不足挂齿,刁镇长要学可以,我就怕玷污了你的妙手。”

和尚纵横俾阖,一气呵成,把故事编得天衣无缝,自然心情欢畅。刁镇长料定和尚这十万金拿下来十拿九稳了,心情也自然愉快。两情相悦,又岂在朝朝暮暮?和尚仿佛听见刁镇长电话里有女人吃冰激凌嬉笑的声音,一看时候已不早,便告辞了刁镇长,挂了电话……

夜幕降临,大蟒保家卫殿忙活了半天累得够呛,吃了和尚喂的晚食,各自安静地睡了。

小玉蟒口脱险,浑身都是蛇黏液,浑身都是蛇腥味,实在不能忍受,急不可待地要到摸桃殿附近的喜春泉洗澡。李部长也是,所以陪她一起去了。

喜春泉,俗称瑶池,据说是王母娘娘洗澡的地方。这是一个南北走向的标准椭圆形露天大浴池,长轴100米,短轴80米。

短轴是由汉白玉鬼斧神工雕琢而成,是真实的隔墙。它将浴池一分为二,南边的叫“火池”,北边的叫“冰池”。“火池”水温高于40度,“冰泉”低于20度,形成冰火两重天的人间奇景!

长轴不是真实围墙,只是在焦点上直立两根石柱,顶上放两个青玉“日晷”,就是石头钟,估计是古人白天洗澡计时收费用的。

夜晚,白昼的炎热还在持续,皎洁的月光倾泄在雪白的钟乳石上,瑶池四周几乎跟太阳光一样亮一样烫。“喜春泉”成了人们纳凉消遣的好去处。

温泉周围景色优美。附近长满了高高低低的钟乳石,芭蕉树紧挨着石缝生长,宽大的扇形叶片上爬满了黑色的蝉,发出一阵阵尖锐的叫声。成群集队的萤火虫流淌在芭蕉树下面,像群星璀璨的银河。夜莺趁着大好月色在山涧中漫无目的地飞翔,仿佛一道道黑色的闪电,不时地发出震荡山谷的鸣叫,

东南角上是碧波荡漾的荷塘,荷花长势喜人,肥大的叶片,田田相依;亭亭玉立的藕杆,齐头并肩;菡萏在野风中开放,幽香隔着木棉树篱笆吹过来,空气中夹着清香。

小玉一见到清澈的泉水仿佛见到了亲人,立即扑了上去,喝了一口,有淡淡碱味。她入的是“冰泉”,觉得有些冷,“哇”地尖叫一声,但一会儿便遍体发热,倍感舒畅了。

小玉和李部长躺在泉水里,眼睛望着遥远的星空,静静地释放着白天残留在身体里千丝万缕的恐惧和疲惫,像泡蚕,抽丝剥茧,像洗藕,去污除垢。泉水从池底夹着无数气泡冒出来,舔着他们的身躯。

“大黄鱼弄丢了,你怎么一脸无所谓的样子?”李部长想起了小玉得知大黄鱼弄丢时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,便先打破沉默好奇地问道。

沉默良久,小玉轻声地说:“大黄鱼不会丢的,你老放心!”

“你凭什么这么确信?”李部长疑惑地问。

又沉默良久,小玉道:“有人会知道大黄鱼藏在哪里的。”

“谁?”李部长迫不及待地问。

“不知道”小玉调皮地答。

“原来你耍我,看我怎么收拾你!”李部长气得一把抓住小玉细长的脖子捺进水里。

小玉不备,呛了一口水,碳酸氢钠的味道。

“快说!以后耍不耍老爸呢?”

眼看李部长又要下手,小玉好女不吃眼前亏,连忙讨饶说:“老爸,我没有耍你。”

”那你就交出是谁?”李部长逼问。

“张不歪!”小玉道。

李部长停止了嬉闹,觉得这有可能,他不是能闻出大黄鱼吗?摸桃殿就这么屁股大的地方,让他来问一问,大黄鱼不就找到了?

想到大黄鱼又要失而复得,李部长异常激动,他将小玉奋力举起来,抛到空中,吓得众人一声惊呼!

欲知详情,且听下回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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